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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当代作家深度访谈 迟子建 生命尊严*重要
发表时间 : 2014-01-16 03:12:44 * 浏览 : 259
她来自于中国*北端的北极村,她的文字从自然中缓缓流淌。她也在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等作品中,敲响警钟。她如何承担苦难?什么是她的恐惧和幸福?她如何面对死亡?本届茅盾文学奖得主迟子建向读者敞开心扉。
从国际台坐上出租车,花了两个小时的车程来到迟子建在怀柔开会的地方。当我离开的时候,看着我们谈话时一桌两椅在窗下的剪影,突然有点想念在《世界上所有的夜晚》里,那一个地桌和半瓶旧酒,魔术师的妻子就是在那里和蒋百嫂聊着,喝着,直到夜凉如水。我很希望我们的谈话也可以是在一个夜晚,借着酒劲,不要录音,也许那样,还有更多的话题。
不过已经要知足,如果对着镜头,两个女人也很难轻声细语地说着内心的感受。对于迟子建的采访我并没有当成采访,我觉得穿过巨大的城市,去见的是一个素未谋面但已经熟悉的朋友。她的作品很多,但当我们要向世界推荐一部作品,是哪部?她说:让他们看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。
我不希望鲜活的少数民族变成遗址
在中俄边界的额尔古纳河右岸,居住着一群数百年前,自贝加尔湖畔迁徙而至,与驯鹿相依为命的鄂温克人,他们信奉萨满,逐驯鹿喜爱的食物而搬迁游猎,在享受大自然恩赐的同时也倍尝艰辛,他们在严寒、猛兽、瘟疫的侵害下求繁衍,在日寇的铁蹄,“文革”的阴云,乃至种种现代文明的挤压下求生存,这当中的故事就来自迟子建笔下的长篇小说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。
记者:是不是提到生长环境,你从小就跟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里写到的部落离得很近?
迟子建:嗯,很多读者可能认为我是完全凭借采访或者是什么,那个只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东西。其实这个作品对我来说,它意味着提供了一个巨大的背景,而这个背景我熟悉之极,因为我从小出生在那里,大自然一年四季风云变幻,我了然于心,并且与他们有相似的世界观。没有这个背景,我想我没法去写这样的小说。
记者:所以尤其以**人称自述的时候,可能会更顺畅地把自己心里边的那些东西表现出来。
迟子建:嗯,融入一些自己的情感。
记者:你去国外交流的时候,是不是也能看到一些很有共同处境的,就是所谓当地土著的那种人,整个地球上,很多个不同的角落,都有类似的这种事件在上演。
迟子建:当然了,写这个长篇也有这方面的触动,就是在澳大利亚,我曾经去了一个月,在达尔文市,它是北部很干旱的地区,当地的土著,政府把他们请下来,也是在一个部落里面,下山以后,政府也给了他们补贴,生活上有保障,可是他们把这些钱基本都挥霍到酒馆和赌场了。我每天晚上去海边散步,在海边公园里就看到那些土著,他们肤色黝黑,胳膊特别的细,但是每个人无论男女都是鼓着肚子。
记者:肚子鼓鼓的?
迟子建:对,很有意思,他们有的乞讨,有的在那儿卖画,整个的精神状态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的那种状态,是一种颓废的,向下的,糜烂的那种生活状态,我特别痛心。我觉得这不应该是他们的生活。是什么让他们变得没有尊严?因为我觉得生命尊严是*重要的,我想主要就是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,融入了他们不该融入的生活当中,他们才会产生这种情态。
比如说,2005年我曾经和刘恒去爱荷华三个月。后半个月,写作中心组织作家们旅行,领我们去密西西比河畔。有一天他们兴致勃勃地说,今天去山里,去看印第安人的遗址,我还挺兴奋,我说好,今天可以看到印第安的遗址。结果我们爬山,在密西西比河畔的一个山里,走了很久,他们指着山崖畔的几块很小很小的石片告诉我们,那就是印第安人的遗址。现在想来,其实并不可笑,就是说,我不希望一个文明社会把一个鲜活的少数民族,或者被称为异族的人,不管怎么称谓,把这样一群民族的人,*后只剩下遗址,而且这个遗址已经萎缩到几块石片,这是可悲的,这不是人类文明的进程,我觉得这是野蛮的行为。
90岁的时候写一篇文字纪念今天
迟子建经常用自述的方式来展开故事,在小说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当中,讲述者是这个民族当中*后一位酋长的女人,在一个清晨,她是这样开始讲述的:
“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,我有90岁了,雨雪看老了我,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,如今夏季的雨越来越稀疏,冬季的雪也逐年稀薄了,它们就像我身下的已经磨得脱了毛的狍皮褥子,那些浓密的绒毛都随风而逝了,留下的是岁月的累累瘢痕,坐在这样的褥子上,我就像守着一片碱场的猎手,可我等来的不是那些竖着美丽犄角的鹿,而是裹挟着沙尘的狂风。”
记者:我想象的是你90岁的时候,也看着雨和雪。
迟子建:你这样说,我特别开心,希望有幸到那个年龄。
记者:到那时,一天讲一个长长的故事。
迟子建:到了90岁,思维如果不是很迟钝,我肯定也没有精力写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这样的长篇。那我借你吉言,我真是可以,哪怕写一篇散文,我在那一年,我要纪念一下,纪念你今天说的话,希望你那个时候还能看见。(笑)
记者:我一定好好活着,等着那一天。
迟子建:没问题的。
记者:不管是长是短,写下来的东西就是生命里特别瑰丽的一部分,但是我看到你书里描写的那些小人物,其实可能他们跟作家还不一样,他们经历的那种东西,他们甚至没有话语权,他们想释怀的方式也很难,比如像蒋百嫂这样的人,在生活里,在小说里都有,像这样的人,当他们遇到苦难,去面对生活,你觉得他们应该怎么样?
迟子建:我确实写了很多小人物,你提到的蒋百嫂在《世界上所有的夜晚》里,可能她应该是*出彩的一个人,我觉得她的痛苦,她那种内心压抑的东西,失去丈夫又不敢说出真情,心里埋藏着一个惊天秘密,而这秘密背后有着罪恶的交易,这是大痛!
飞出作品的蝴蝶
小说《世界上所有的夜晚》中,主人公的爱人,也就是文中所提到的魔术师因为车祸离开人世,而另一个人物蒋百嫂,她的老公被矿难夺去生命后,出于种种原因却无法将死亡的事实公之于众。蒋百嫂只能将他的尸体藏在冰柜里。这个女性角色,与迟子建的心灵交汇可谓*深。
记者:写作不光是为作家自己来疗伤,或者梳理自己,也是给这个社会,或者把伤口露出来,或者让一部分人看到这个,知道什么是这个社会应该重视的、解决的东西。《世界上所有的夜晚》一开始带来的肯定都是比较揪心的东西,一点一点化解,本身他的职业跟魔术有关系。我觉得如果从剃须刀的盒子里变出一只蝴蝶,理论上也可以,但是那个其实更像一个超现实的东西。我看到那儿的时候,心里没法形容。是突然一震,因为整个的感觉都很真实,你活在一个非常现实的世界里,*后却有这样一个结局。那个结局是你在写着写着找到的,还是*开始你就觉得,一定要有这样一个有点魔幻的东西?
迟子建:我从开始就有这种意向,当然我没跟媒体说,这是一个事实。我爱人去世以后,我确实保留着他的剃须刀盒,是一个很大的,像小说中描写的那种黑盒子,那里还有他的胡须。
记者:其实女孩对剃须刀也都不会很陌生,大家有男朋友什么的,如果以前我看见里面有他的胡楂儿,我会很不高兴,但是你有一个描述,让我觉得,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,就是那个是连通着它的血液的。
迟子建:是。
记者:会让人在心里有别样的感觉。
迟子建:胡须还残存着他的血液,让我觉得他还有呼吸。
记者:所以就是一种,他就不仅仅是烙印了,就相当于他还在一样。
迟子建:是的。他去世刚好八年了,我有的时候会打开那个盒子,觉得挺奇妙,我老觉得我打开的一瞬那里面会有变化,所以我很自然地写到了这样的结尾,我真的觉得会有一只蝴蝶飞出来。我小的时候去森林里捉蝴蝶,会把捉来的蝴蝶放到一个药盒里。你可能不知道,那时的山村医生,开有一种叫山楂丸的药,那是*好吃的。
记者:这么大的一个吧。
迟子建:对,大山楂的样子。
记者:现在我们也有人吃。
迟子建:那时候我*开心的就是,能上卫生所开一盒山楂丸吃,山楂丸的药盒就是方方的,那药盒就跟剃须刀的盒子一般大,我们捉了蝴蝶,就把它放到那里面,所以我会有这种生活上的经验。你把那个剃须刀取出来,剩下的空盒子里,别说一只蝴蝶,十只都能放得进去,那么我会想,我期待着一种奇迹,那就是蝴蝶。从开始写,就有这种想法,所以有人说我可能是写到*后,情不自禁让它飞翔出来,也不完全是,这是有生活基础的。
记者:这样的情景点在*后,你有没有觉得,看过整篇文章,忧心的人,真会有种舒解的感觉?
迟子建:与其说是安慰那个作品的女主人公,说蝴蝶绕着她飞了一圈,落到她无名指上;不如说从一个写作者来讲,我更希望是告慰已去的人,就是说这样的盒子里还可以有蝴蝶出现,这个可能是更重要的。
有一片人间的叶子飘落
记者:接下来的问题你可以不答。我每次问这个问题都特别不好意思。有没有想过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?
迟子建:没想过。
记者:如果可以选择的话?
迟子建:死亡是不可以选择的,我倒是希望像你所说,到我90岁的时候,写完雨和雪,一个老太太围着火炉,喝上一杯酒,然后没了,那当然*幸福了。
记者:那是*幸福的。
迟子建:对。当然很多东西,这是不可预想的。你们干吗要问大家的死亡呢?
记者:因为它让人恐惧。太多的作家都在写死亡,有各种各样的方式,在小说里面的设计很多。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小说里的设计真的是小说里的设计。我希望知道大家真正面对它的感觉。
迟子建:别人怎么回答,怎么去死?
记者:张贤亮说他要自杀,因为他觉得他已经非常成功了,他什么苦难都受过了。
迟子建:王安忆呢?
记者:王安忆好像还是希望一个很平和的。
迟子建:像我这样90岁?
记者:她没提多大,但很平和。韩少功说,一定要突然,不要给别人留麻烦,比如说车祸什么的。
迟子建:我不这样想,我觉得,因为我承受了我丈夫车祸去世的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灾难,对死者那可能是一个瞬间,他们无知无觉,但是对于他的亲属和后人,这种忧伤是无尽的。所以从这个意义上,我愿意活到老得让人都烦,我自己都烦,就是80岁其实都足够了。
就是活到了,我把我要写的都写了,我要表达的都表达了,而我觉得我的空间拓展到了我无法再拓展的那个边界,或者是说,我到了一个我在写作上仍然无限渴望还要写,可是我的体力又不支的那个年龄,但是呢,我还能喝一杯酒,老眼昏花地看着窗外的树。这个时候你没了,那就是很自然的,你回归自然当中,不会给别人带来什么痛苦。也许窗外的树木和飞鸟会觉得,啊,有一片人间的叶子飘落了,这就很好。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。
记者:向往。很难了。
迟子建:对,希望上苍怜惜我承受过的苦痛,给我这样一个不让别人痛苦,自己也不痛苦的结局,当然这是*理想的。
记者:我记得阿来说其实一个祥和的死去,也是一个回馈。
迟子建:对,对,我觉得他说得很好。
当代作家深度访谈栏目由中国国际广播电台、中国作家协会和本报共同主办。周日19时至20时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环球资讯广播(FM90.5)《环球名人坊》播出。
迟子建,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一级作家。1964年出生于漠河。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,1987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。1990年毕业后到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工作至今。
2008年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,是**部描述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人生存现状及百年沧桑的长篇小说。作家以年届九旬的鄂温克族*后一位酋长女人的自述口吻,讲述了这个弱小民族顽强的抗争和优美的爱情。小说语言精妙,以简约之美写活了一群鲜为人知、有血有肉的鄂温克人。小说以小见大,以一曲对弱小民族的挽歌,写出了人类历史进程中的悲哀,其文学主题具有史诗品格与世界意义。